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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因为五年前高调宣布收购美国通用汽车旗下悍马品牌，很难想象一向行事低调的四川商人李炎(又名：索郎多吉)名下华通系遭遇资金链断裂会在事发后一夜之间得到如此高的关注度，并迅速被“内部人”及各路媒体“深挖”“起底”。

坏消息接踵而至。从年初中诚信托债务违约开始，“11超日债”打破刚性兑付、浙江兴润置业无法偿还35亿元债务、山西海鑫钢铁陷入百亿债务漩涡等一系列事件不断挑动着市场的神经。实体企业的资金链危机似乎仍有蔓延之势。曾经因计划收购“悍马”而一夜成名的“华通系”面临崩盘风险、浙江民企赐富集团深陷资金链困局，实体企业资金危局又将牵涉出哪些金融机构?谁来救赎?

五年前，四川省内一家名不见经传的企业——腾中重工，因与通用汽车签署协议，收购通用的越野悍马(HUMMER)品牌而在一夜之间名扬海外，其背靠的大树“华通系”亦浮出水面，以低调著称的幕后控制人李炎(又名索朗多吉)也首次走入大众视野。

如今，李炎再次成为了舆论关注的焦点。日前，腾中重工的幕后实际控制人李炎被传涉嫌诈骗、非法集资、恶意逃废债务、伪造金融凭证等，且携巨款跑路。

“没事儿我就会过来看看，一般一两天来一趟。其实我也知道这样无济于事，但总觉得还是得过来，看着这楼心里能踏实点。”5月7日，随着李炎失联事件持续发酵，在李炎掌控的华通投资总部楼下，债权人三两一群扎堆儿抽着烟，表情并不轻松。

在这些债权人眼中，“华通系”一直是个不错的投资标的。“如果只是一时的周转不灵，我们希望政府能够‘帮一把’。无论如何，希望李炎他们能够回来把事情好好处理。”成都某小贷公司华通项目负责人张强(化名)向记者表示。

据记者了解，目前华通系可能涉及的民间借贷达十几亿元人民币，而华通系总部的办公楼等也已经多被抵押或查封，实际控制人李炎则不知去向。

被 “沽空”

5月5日晚间，一则网络消息称，腾中重工濒临停工破产，“华通系”债务围城，李炎携百亿巨款、失联多时，事态严重。

随着该消息的传播，事件逐步升级。

5月6日，记者来到位于成都高新区孵化园的四川华通投资有限公司总部时，办公楼下债权人和记者云集，但华通方面始终没有一位负责人前来说明事件情况。总部办公楼背后的华通博物馆门口已然张贴出四川省高级人民法院出具的《查封公告》。

7日，华通总部安防升级，一楼大厅封闭，楼下增设多名背后印着“HUATONG GUARD”的安保人员。安保人员表示，“从今天早上开始，非公司人员限制进入公司，大厅自动门只有拥有门卡的公司内部员工才可以进出。”

此后，记者赶到位于新津的腾中重工，发现频繁有带公安、重庆银行字样的车辆出入。一位工作人员向记者表示，公司目前并没有停工。

腾中重工同时也公开发声明表示，公司一切运营正常。大股东四川华通投资有限公司并未直接参与公司日常生产经营工作。腾中重工还表示，之前公司及其子公司没有任何不良信用记录，鉴于目前状况，其他股东方已经着手接管公司，妥善处理相关事宜，继续保持公司生产经营的正常进行。

事实上，早在2013年底“华通系”债务危机已经隐现，而“华通系”旗下上市公司旭光高新材料(00067.HK)被“沽空”则成为了债务危机爆发的导火索。

“华通向我们借了4000万元左右，按照承诺利息当月结算，在年前开始出现兑付困难。到了3月份，华通旗下一家上市公司被沽空，随后传出其财务报告延迟发布的信息，我们感到事态可能失控。4月初，我们发现李炎已经处于失联状态了。”张强告诉记者。涉及该事件的某银行工作人员也证实了这一说法，“在4月初就已了解部分情况”。

3月24日，美国著名做空机构Glaucus发布研究报告，指旭光高新材料销售数据有夸大之嫌，并给予“强烈沽售”评级，目标价为零。

Glaucus发布的报告称，旭光高新材料在2011年PPS(聚苯硫醚，一种特种工程塑料)产品业务录得销售额为25.4亿元，其全资子公司得阳化学2011年该产品占整个公司销售额的72%，达18.25亿元销售收入。但国家工商总局的资料却显示，得阳化学在当年仅录得收入为1.89亿元。并且，得阳化学于2011年在当地缴纳的税款约为8900万元，远低于得阳化学理论上需要缴纳的增值税及所得税金额3.78亿元。此外旭光高新材料最大客户成都景逸，分别在2009年及2010年自旭光高新材料购入3.39亿元及4.43亿元产品。但国家工商总局资料显示，成都景逸的销售成本分别为3700万元及3500万元。3月25日旭光高新材料股价直线跳水，跌幅7%。随后，公司宣布停牌。

对于上述被质疑的方面，4月4日旭光高新材料发布公告称，针对得阳化学的销售收入，集团主要通过两家全资子公司进行PPS产品销售，除了报告中所述的得阳化学，还有一家名为四川得阳特种新材料有限公司(下称“四川得阳新材料”)。四川得阳新材料的整个产能较得阳化学更大，销售金额亦高出后者许多。针对税收问题，公司称，Glaucus拿到的税款数据，其统计口径与实际税收情况不一致。而对于最大客户的产品购入情况，公司称对该客户的销售数据均真实并有该客户签字作证，至于该客户的账目为何出现差异公司不予评论。

而除了被质疑财务造假外，正如张强所说，公司延期发布财报也成了让众多债权人紧张的一个焦点。3月28日，旭光高新材料发布公告称，由于本公司的审计师需要更多时间完成审计本集团截至2013年12月31日止之账目，所以未能如期发布业绩，具体发布时间还待公司方面另行通知。而直到记者发稿时，旭光高新材料也未能发布2013年财报。

因为财报未能披露，旭光高新材料的财务状况并不被外界所知。根据旭光高新材料2013年中报数据显示，公司总资产为220亿元人民币，总负债为68亿元人民币，现金净流量为流入10亿元人民币。但据了解，公司近期有多笔外债需要兑付，其中公司8500万美元一年期无担保境外贷款已于5月2日到期，如何兑付这笔款项还未可知。另一方面，香港法院资料显示，瑞士嘉盛银行4月入禀香港法院，要求追讨借贷给索朗多吉及其名下公司Ascend Concept Technology的757万美元贷款。此外，公司发行的旭光高新材料可转债2014将于2014年6月30日到期，发行规模为1.2亿港元。

记者一直试图就上述问题向旭光高新材料求证，但截至记者发稿，该公司在指定披露媒体上发布的公开电话，一直处于无法接通的状态。

或牵涉民间借贷十几亿

那么，“华通系”所涉及的债务会有多少?目前尚未有完整数据。前述小贷公司华通项目负责人张强则表示，“蒋经伟是公司财务方面的负责人，据其统计口径来看，公司目前有十几亿元的民间借贷。”

5月6日和7日记者在华通总部、新津工厂进行采访，根据受访者的债务情况来看，华通系在成都民间借贷系统方面，现或与20家以上的小额贷款公司、担保公司、投资机构有未完成的资金债务，其中大部分为小贷公司，1到2家担保公司，少量投资机构。债务金额较高的是担保公司，张强提到外双楠一家担保公司借贷金额为1亿元左右，不过该信息记者未能通过采访证实。小贷公司的借贷金额普遍为5000万元上下，也有个别借贷金额达1亿元。投资机构则在1000万元上下。

另据记者了解，成都以外的自贡、德阳等地，也有部分小贷公司与华通有未完成债务关系。此外，张强提到，近日沿海某地民间金融机构也到华通总部追讨过债务。

民间统计口径称，目前与“华通系”有债务关系的小贷公司达到60余家，针对这一情况，5月6日上午，四川省小额贷款协会要求全省与“华通系”有业务往来的小额贷款公司在7日前将相关情况上报协会，记者从四川省小额贷款协会方面了解到，截至5月8日，已有数十家小贷公司向协会上报情况，其中尚无涉及“华通系”的小贷公司。

而对于这些涉事小贷公司的债务情况，业内人士认为，一般来说，民间金融机构的借贷期限较短，在半年左右，在月息滚存难抵本金的情况下，债务关系未完成便面临借款方集中清算，大部分机构或将面临本金亏损的情况。“据我所知，成都一家比较大的小贷公司与华通的借贷金额在1亿元以上，目前已归还2000万元。而我们是去年7月将4000万元借予华通，到去年年底华通已经不予兑付当月利息，目前我们利息都没收回。”张强提到。

而如果“华通系”资产面临清算，根据清算顺位，“首先是税务结清、员工工资结清，其后是银行欠款结清，我们再根据当时登记的抵押顺位清偿。也就是说，排位越靠后，能够收回来的账或许就越少。”一位自称涉事借贷机构的债权人告诉记者，“小贷公司出借资金多为自有，如果资本实力较差，涉事金额较高，清偿顺位靠后，则风险较大。而这种小贷公司若再涉及资金拆借，或将出现一牵二、二牵三的连锁反应。”

在成都高新孵化园的华通总部，华通系旗下共有6栋房产，分别为A到F座。据张强公司核算，目前该地段写字楼1平方米价值1.3万元左右。仅以华通投资总部办公楼E座计算，该大楼共计10层，每层共计2000平方米，共计价值2.6亿元。“1到8层，据我所知是抵押给了一家股份制银行，贷款额为1.7亿元。而我们的抵押物也是这栋楼的其中两层，作为第二顺位，或许还能拿到一些补偿。”张强说道。

对于华通系其他资产的抵押情况，目前并无官方统计口径。上述涉及该事件的某银行工作人员透露，“除已经张贴查封公告的华通博物馆外，华通系部分银行账户、腾中重工厂房已被不止一家法院查封。华通系旗下房产、厂房已经在房管局、国土局被查封。不过由于这属于金融机构所做的资产保全，在没有执行的情况下，还能够照常生产。”

据之前的资料显示，所谓的“华通系”主要为李炎所掌控的三家公司，这包括华通投资、华通控股、NiceACF的部分或全部股权。而华通投资下属企业为得阳化学，华通控股下属企业为华拓实业，而华拓实业控股腾中重工、得阳电子，NiceACF控股旭光高新材料公司，而其旗下设有眉山芒硝、特种芒硝等业务公司。而根据上述银行工作人员所称，华通投资、华通控股相关部分资产已经被查封。但截至记者发稿，这一说法还未得到官方核实。

李炎去向成谜

记者获得的一份《四川华通投资有限公司金融债务危机紧急情况的反映及请求支持帮助的报告》显示，自3月份，李炎到成都与华通投资高管见面后再未露面，截至目前无法与华通投资包括李炎、张志刚在内的主要负责人取得联系。

该报告显示，华通投资分别控股腾中重工、得阳化学85.54%、100%股权，腾中重工、得阳化学等企业融资后，资金并非用于自身的生产经营，借贷资金全部由华通投资抽走，不知去向。目前，腾中重工资产约10亿元，其融资额和对外担保额达到28亿元，民间借贷不详。得阳化学债务约15亿元，民间借贷不详。此外腾中重工、得阳化学公司内部还有18名员工以个人名义贷款或担保用于华通投资使用，金额过亿元。华通投资债务情况尚未掌握。

目前，腾中重工、得阳化学受到华通债务影响，腾中重工尚在坚持生产，而得阳化学已经停产。银行、小贷公司等金融机构已开始催收账款，冻结账号和限制资金流动，企业资金链面临断裂。

虽然上述文件被证属实，但官方一直未给出一个明确的事件定性。记者多次联系成都市金融办、经信委无果，公安系统方面除网上传言称已成立专案组跟进该事件、并控制相关人士外，也无官方回应。此外，记者了解到，原定于8日下午的成都小贷协会会员大会则临时取消了金融办领导采访环节。

至于李炎等“华通系”高层的行踪，目前只有旭光高新材料发布的一则澄清公告。公告显示，“本公司一直与张志刚先生保持紧密联系和沟通，并于5月6日早上有关报道发布后与张志刚先生取得联系，根据张志刚先生于昨天早上的表述，其昨天曾与索朗多吉先生联系，表示一切正常。”

但记者从有关渠道获得的李炎、张志刚的电话却一直无法接通。此外，据前往华通总部了解情况的小贷公司项目负责人说，之前在华通投资负责财务的蒋经伟电话还能够接通，但近日却已经失去了联系。记者根据该负责人提供的电话多次联系蒋经伟，截至记者发稿，该电话始终无法接通。

据跟踪过华通信贷项目的某银行工作人员称，“在华通出事之前，这里的员工对公司非常有归属感，很认可公司的未来发展和企业文化。”

在记者采访过程中，一位背后印着“HUATONG GUARD”的安保人员前来“请”走了众人，当记者问起他们是否如传闻中所言，已近两个月未发工资时，他一边笑着说“发了，都在发”，一边从华通博物馆旁的枇杷树后隐去了身影。